親愛的G,
有時候真的不得不相信關於年齡的關口這回事。你說,進入三十歲以前,仿佛特別多事情發生。我嘗試回想自己邁入三十歲的時候發生的事,然而細節卻想不清楚了,依稀記得的只有某種裹足不前的感覺,整個世界都在危言聳聽“不進則退”這件事,再不突破瓶頸,似乎就要被放逐到時間的荒原上那樣,你擔心那班擠滿人的列車不等人,轟隆隆地就要絕塵而去,最後你要站在這個三十歲空無一人的月台嗎?
但瓶頸是什麼?是誰規定人在什麼年齡必須做什麼事,擁有什麼頭銜,賺得多少金錢?所謂的瓶頸,除非是人自己厭倦了自己的狀態,不然誰可以告訴你什麼時候應該怎樣怎樣呢?或許人害怕的只是被拋離的感覺,落後的感覺很差,是嗎?
你說女人與男人始終不一樣呢,女人終其一生都會為日子的流逝而感傷,村上春樹說過吧,有隨著時間減少的東西,也有隨著時間增加的東西,隨著時間流失的肌膚彈性光澤,隨著時間而增加的細紋,時間毫無形狀,但削鐵如泥,被削薄的何止是皮相?你的勇氣與夢想,在三十歲的關口,薄的讓你覺得無法如從前那樣理直氣壯了。
然而我們這種人的問題是太厲害辯駁了,也似乎有太多理由,看起來對自己設了高標準,但實際上對自己十分仁慈,所以在關口的這樣一個年齡,打開一張清單,那些自己想做但又未達成的事每一件都像一個耳光,我們本能的回避,仿佛不去承認,問題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,而三十歲之際,你覺得好多事情突然湧現不是嗎?我常想,那會不會是,我們所曾經逃避面對的所有的事實的總和呢?那些事實許多時候就是一盤盤自己炒出來的難以下咽的菜啊,那些我們從來不去修正的部分,正是我們裹足不前的原因。
又說回李安,他不得志的六年內不間斷地寫劇本找投資人,並沒有怎麼閒下來。盼不到結果的時候,還是得繼續灌溉施肥,樹還得好好地養著,還沒被人看到花,還是要繼續開呢。親愛的G,我何嘗不知道你都懂這些道理呢?三十歲是一條虛線,僅僅是讓你好好的跟二十歲告別,一如少年派,好好的跟Richard Parker說再見,也好好的跟那個會消化人的意志的comfort zone一般的無人島嶼說再見了,然後記得把初衷好好回想一次,你是怎麼為了怎麼樣的一個夢而放棄一個高薪高職的未來?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你腦海中強行植入任何夢想,也不會有人為你負責,但話說回來,這是邁入三十歲最好的一個部分,我們總算可以為自己負責了,不是嗎?
親愛的G,女人的三十歲,應當慶祝的,已經開始有一點點的往事或人生可以回顧了,已經可以在說話的時候以“十年前”作為一個開場白而不覺尷尬了,女人三十歲,可以幽默可以嚴肅,可以尖銳可以溫柔,是少女與女人之間最平衡的狀態,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。關口只說,不是毫無根據,但也不見得有多麼難跨過的呢。
壞品味先生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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